目前分類:散記 (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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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這種電影?我猜每個人應該都有一個這樣的死穴,只要那部電影在電影台要播出了,不管當下手邊有沒有什麼事,總之至少都得打開電視,哪怕只是用聽的,而且都知道下句台詞要講什麼,甚至聽著電影裡的配樂聲響起就知道劇情發展,總
之就是想多看一幕也好。
幾年前我可以從配樂進度了解「絕地任務」的劇情進行,後來則從引擎聲聽出「玩命關頭3」的內容演到哪裡,現在比較棘手點,因為我聽不懂原住民語言,不過大概還可以分辨出幾句,因為「賽德克‧巴萊」已經變成只要我在家,就算副本打得正激烈,或者稿子寫得正痛快、論文趕得快崩潰、電話聊得很開心,反正轉個頭我都想偷瞄幾眼的電影。

這是一種很難言喻的感覺。關於霧社這個地方,頭一回上山應該已經是非常幼小的童年時期,老爸騎著機車,載我到山上去尋覓釣魚的小溪;國中則跟豬朋狗友們騎著機車上山,在那個無照駕駛的年代裡,那是我們去過最遠的地方;而後高中
認識
了住在奧萬大的朋友,於是那附近的山頭便到處都有了我們的足跡。
現在想想,我以前認識的原住民朋友原來還並不少,大部分都是國中與國小的同學,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好不好。這些同學們有為數不少的老家都住在霧社附近的山上,可能是霧社街上,可能在紅鄉或春陽,再不就是奧萬大一代,那一望無際的山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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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閒適的心情坐在電腦前,難得一天敲打鍵盤竟不是為了難搞的論文。興高采烈地收到錄取及格通知書時,渾不知接踵而來的將是這麼繁瑣的日子。一年級的三堂課雖然乍看不過九學分,理當輕描淡寫,然而為了提早做畢業準備,入學的第一個月裡就要完成小論文初稿,準備參加十一月中的研討會。就算上個學期已經旁聽半年,對「文創」有了一點微薄的認識,然而說到底論文究竟應該長得什麼樣子,我實在茫然不懂。
於是參考這個、偷師那個,這邊找點資料,那邊翻點文獻,一轉眼竟然也寫了一小部份,還多蒙同學在縣政府工作之便,代為聯繫了我夢寐以求想要採訪的對象,看樣子總算期限前完成有望。

好久沒聽陳昇的歌了,上次路過台中去找淑芬,談了點保險的事情,也算是敘舊,說到好多從前的從前,而每回開著車,音樂小聲播放著,從台北下課後一路開回來的途中,有時游鴻明會讓我想到高中時代的張狂與青澀,那一身膽氣的年少歲月,或者萬芳輕吟曲調時則曳引出大學時期略帶點茫然但又篤信自己總應該有點能耐的矛盾愁苦,然後陳昇便零零落落地唱了起來,我搖身一變又成了剛開過簽書會,真有點飄飄然意氣風發的年輕作者,迎著陽光,開車奔馳過東海岸的幻覺驀地閃過。
噢,這就是我這般一路走來的人生。

最近很常想到的就是這個:一路走來似乎什麼都有跡可循,但卻也一點道理也沒,要說體驗了人生,確實在悲歡離合中交織了好像挺可歌可泣的故事,有些還他媽的乾脆寫成小說,平白無故折磨了自己又一番,但我想領務多少畢竟有上那麼一些,比如我後來終於發現自己的篇章之所以好多好多,或許跟我從不曾真正學會如何愛人有關,而我的家庭背景讓我畏懼也茫然於究竟平靜與穩定的人生之可能到來,換句話說,就是我根本過不了什麼正常的日子。但這又是他媽的什麼道理?
所以了,我必須審慎思考,並且慢慢學習,也許在很多小讀者眼裡,我是個有點名氣但又不算太有名的作者、對編輯而言我是個喜歡不按牌理出牌老是亂寫一些惹麻煩的文字的作者、對老師或教授而言我是本系裡不可多得居然完全不懂設計理論但竟也考上了設計研究所而且吃飽撐著在一年級就開始拼命寫論文的怪胎,可是說穿了我大概終究只是個很擅長搗蛋又老是犯錯的傢伙,不過最近好一點了,我還咀嚼著戒菸專用的口香糖,裡面含微量尼古丁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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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個寫作者的身份自詡,將近十年來的累積,所得不過就堆得跟小腿一般高的出版品,乍看可觀,但想想又汗顏,連篇累牘竟然全都是些風花雪月的東西,要說教化人心,那恐怕只是寫作者在大書特書這些故事之餘的一種自我安慰之辭,事實上我根本無法預料讀者在閱讀故事之際將有著怎樣的看法或啟發,當然也更不知道故事內容興許將掀起人家心裡怎樣的波濤。
但我畢竟還是這麼地寫來迄今將近十年,就差兩個月而已。十年前的這時候,將及退伍之際的我在百無聊賴之餘,趁著消化累積假期的空檔,蟄居埔里那空盪的三樓房間裡,以大型塑膠製防潮箱為桌,取木製圍棋盤作桌面,再抓過一只小坐墊,對著一部大學時期就打工買來的舊電腦,於焉開始起寫作生涯,轉眼十年以後,每每回首自思當年時總有隔世之感,怎麼今天我便來到了這個地方?從那個中文系畢業的年輕人,倏地竟然就白了泰半頭髮,走完好大一圈,趕在四十歲之前又回到學校,這次開始唸起視覺傳達設計研究所,體會當新生的滋味。
因為怕有愧於這十年來的文墨耕耘,那中間僅管玩音樂也好、開店也好,在道聽塗說了好多好多別人的故事,也寫了一篇又一篇適合給年輕人看的小說之後,我不知怎地突發奇想,認為自己應該在文字的領域裡多所嘗試,於是那幾年當中另外又寫了幾個懸疑、武俠、推理或家族傳記的故事,這些有的順利完稿,有些則依然躺在電腦硬碟裡成為真正的藝術品。所謂的藝術品就是這種只給自己爽的玩意兒,我是這樣認為的。除了小說,另外還有詩集一本,零零總總地難以計數。不過非常悲哀,最後能蒙獲出版社青睞的,終究還是銷售量比較有「保障」的青春愛情故事。
若干年來,我已經體會到很多很多次,最後則在東野圭吾先生的散文裡看到他一言以蔽之的經典名句,他說千萬別相信或期待出版社給你的計畫。這是一句很簡單的話,但如果是十年前,我肯定看不懂,也無法領略箇中暗藏的辛酸之情。這句話道盡了我所有的經驗與感觸,但同時也為許多跟我一樣不斷徘徊於夢想與生計之間的創意工作者感到哀悽。

所以在寫作生涯第十年之初我寫了一個長篇故事,這故事的發想由來已久,打從我遇到生命中幾位重要的貴人,拉拔我踏進寫作出版的行業中,開始認識何謂網路小說之際,各式各樣光怪陸離的小道消息或八卦流傳便從來不絕於耳,到處充塞於網路世界中,而隨著寫作時間與知名度的慢慢累積,我後來也有幸遭際其中,跟著人家一起攪和。那有些是歡愉的,有些是痛快的,有些是荒唐的,另外有些則是荒謬或匪夷所思的。
大抵來說,我們所在的地方是個以造神為眾人默許且戮力投入之工作的怪異環境,因為神的存在,才有眾人得以膜拜的對象。但神的數量實在太少,於是人們在各領域裡都得製造或塑造出幾個具備神祇形象或氣派的對象來,主體完成後,大纛一張,陣仗一擺,鑼鼓喧天之際,祂浩浩蕩蕩就開始巡狩之旅,成為沿途人人跪伏追捧的對象。
我曾經是這個領域的門外漢,十年前的這時間,尚未知網路文學之存在,對此役環境裡的所有生態或人物也全然懵懂,加入之初,曾對許多現象或狀態感到驚詫駭然,直呼誇張。但後來才漸漸曉得,那些其實不過都是台灣這所謂的新生代裡千百般平常不過的小事兒。換句話說,就是我們嚇得連褲子都掉了的事情,孩子們只當作是剪指甲一般輕描淡寫。好吧,所以我說那原來就是人生,而我正在體驗一個慢慢老掉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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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睡之前,這一天就不算真的過完。就好比楊過以為的,太陽還沒落下之前,這一日也不算將近的意思。
從事藝術創作或鑽研武學者應該都有相同的領悟,初入門學藝的起始,各方雜駁,無不可是仿效之對象,俟登堂而入室後,漸通門學之逕,慢慢地也就開了眼界,並在精熟此
道時也同樣觀摩旁門,從而了解技藝之深廣,於浩瀚中領略自身的渺小。等到見識天下之大後,自然能夠聰領神會,之百家其實慣於一通,而達宏觀之境。那說來很曖昧矇矓
,但實則不過就是金庸筆下的無招之勝有招而已。你看過了天下之妙、百工之精後,慢慢地就知道信手拈來的才是真諦。武學是這麼一回事,藝術或文藝工作又何嘗不是?

喝了一晚酒,醉醺醺回到新竹,忍不住就有很多牢騷。有些是對工作,有些是對人生,有些則是對一整晚與聞的是是非非。大致上而言,一群男人的聚會裡就是這麼一回事,
沒有經綸濟世的宏觀視野,也不談什麼博辭鴻儒才能領略的人生大道,我們說說新聞上的蜚短流長,講述彼此各自的近況,互相調侃幾句,並祝福彼此能稍微再稍微又稍微更
順利一點,就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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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十二點半左右,坐在馬桶上完全沒有大便的興致時,視線所及正好在駱以軍老師的作品上,循其筆觸漸入囈語般繽紛輪轉而又弔詭偏離的情節裡,但說到底我竟無法仔細判別這究竟是小說或散文,只覺得它似乎沒有建構出一具體顯象的畫面,反而在矇矓轉瞬的場景描述中將坐在馬桶上抽菸的我給帶入一串自己遺失的記憶裡。

我常有這樣的困擾:在企圖回憶起自己某一個階段的種種時經常陷入無比的空白茫然與癡呆中,因而總說不出一個或幾個具體的橋段或往事好來證明自己曾經真實地存在於那樣的時空中。
這種記憶空白的問題從不因該時空距今多久而顯出差異,打個比方說,我枯坐馬桶上時本以為時間頂多晚上十一點半左右,孰不知衛視電影台的《艋舺》播出後我還擔擱了好一段時間才離開電腦前,結束了「聽」電視的時光。我嘗試著回憶,幾年前的晚上十一點左右大概是怎生光景,噢,那大概就是習慣早睡的信良已經付了一百元買單後揮手與大家告別,準備醺醺然走回兩百公尺外的他家去睡覺,而阿達則應該剛踏進店裡不久,正期待著凌晨十二點過後可以大開黃腔說些低級下流但我們誰也不想錯過半句的笑話,或者老李已經喝到第三或四瓶啤酒,莫約是我即將提醒工讀生要幫他倒酒以免視線模糊難以對焦而大灑吧台的時刻。好,這是月光咖啡館的時代,我大概還有些類似相關的畫面。但前陣子呢?離開台中,窩回埔里的那段日子裡,晚上十一點半我在做什麼?糟糕,想不起來;那就更早一點,在擁有月光之前,可能就差不多五或六年多前左右,剛在東海賃了一間自己其實根本用不完的大房間跟一條狗楚囚對泣的那段日子裡我都幹些什麼?糟糕,也想不太起來;那麼更早一點,大概就是我寫了《約定》或《圈圈叉叉》那前後呢?甚至,是我大學階段呢?
從一個時間點來回想,我幾乎無法記得自己任何一個階段裡在那特定的某時刻中究竟做些什麼,甚至也無法具體地說明自己在該階段裡有過怎樣的生活,是充實或虛擲?完蛋了,全都不記得。

這樣的恐慌在我後來開始洗澡時(沒多久,就距離現在大約半小時前)開始蔓延與佈散出來,以致於我有種全身發冷但有腦袋發暈的徨惑之感久久不能驅散,直到洗完澡後又走到電腦前來時,正好看見門縫底下有隻蟑螂--這次我確定它是一隻蟑螂。於是填彈、上膛,先試開了一槍以確定準頭還在後,繼之的第二、三槍準確地把牠打得粉碎,然後我才相信自己真的還活在現實的時空裡,跟著打開前幾天從梁姊的店裡外帶回來的台灣生啤酒十八天,自斟自飲了起來並試圖寫下剛剛就從馬桶上一直延續至今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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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實是推理小說的後記。

寫完初稿的瞬間並沒有很強烈的喜悅感,大概因為這故事本身一點都不輕鬆的關係,而且生平第一次寫推理小說,這才發現無論看了多少東野圭吾或宮部美幸,沒嘗試過自己寫寫看,永遠不會知道那有多難多麻煩,最起碼,你得控制住自己想把真相提早公諸於世的欲望。還好在前面十萬字的篇幅裡,第一個難關總算熬了過去,這一點沒算失敗。
不過更麻煩的,是這種小說的伏筆要遠較平常寫慣的青春小說來得多,什麼些東西曾在前面出現過,後頭就得再度派上用場、有些後面臨時加上去的東西,前頭則得重新鋪陳,弄到後來一篇小說補丁滿滿,連作者自己都搞不清楚哪些東西是何時放進去的。初稿的總字數停留在十一萬兩千字左右,我猜想連載開始時應該會更可觀,因為很明顯地還有東西要交代清楚,而這就是推理小說特別麻煩之處。

台灣是個光怪陸離的島嶼,它有極為美好的事物,但也有醜陋不堪的部份,而醜陋面往往透過新聞媒體的放大與渲染,甚至還成為專題報導的節目內容。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看過那些節目後能得到警惕,但至少我自己就很無感。看完節目,儘管感到驚駭或一點情緒上的起伏,然而貨真價實地的確沒有什麼深以自惕的況味,反而心念一動,忽然覺得「那好像很有推理小說的感覺」,結果本來進行中的武俠故事便就此中斷了,反正這世上沒有斷頭小說,它只是無限期拖稿而已,而我認為自己有必要趁著感覺還新鮮時來寫一篇推理。

不過很棘手的是自己從沒取過這類小說的篇名,平常那種寫慣的風格就已經很難想篇名了,現在遇到推理小說果然更加懊惱,不管怎麼想好像都不對勁,只好暫時先繼續空著。都說篇名是吸引讀者最重要的元素之一,但有些作者的漿糊腦袋就是偏偏不會取篇名,比如我這樣的可憐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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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大約四分鐘又廿七秒的時間在鏡子前,看到的是一張不管哪個角度瞧來都顯得有些陌生的臉孔。我當然知道事情沒有那麼困難,也不想讓自己進退維谷,然而前一秒鐘才被些什麼壓得喘不過氣,近乎窒息之際,下一秒卻忽然空空如也,蕩然無存,半點感覺也不剩下。那當下我感到有些不妙,竟不知該用哪一號表情或心情,才能詮釋自己的感想,尤其,在真正只有自己一個人的當下。
所以我很感謝那位好心的老闆願意賣我一瓶啤酒八十元,最愛的台啤十八天,此刻才能大方地抓著瓶子認真喝了起來,什麼也不用管。但我沒有喝醉,腦子還在想著是不是應該也找一群朋友上街頭去抗議油電雙漲並抱怨爛到爆炸的國家機器對地下音樂與文學創作者的蔑視。

是不應該給自己過度低潮的,但至少今天晚上享受一下這氛圍應該還無傷大雅,畢竟週一一早就要開始跑行程,前一晚不方便縱容自己,那我選週末總可以的。況且今天還認真地上課,我把這樣的行為劃歸在休閒範圍內應當無傷大雅。嘿,這不只是有情無情的問題呀,我堅決不讓任何人看見的,是一張我後來獨處時發現竟無從定位起的面容,那也不是我願意的。但我很努力讓大家都以為我很平靜,至少也算盡責了。

但你們都要放心,因為我從來也不打算被這世界給打敗,聖鬥士星矢都是趴在地上時才會燃燒起小宇宙,一如鳴人總在頭破血流時才喚醒沉睡的查克拉。我喝完啤酒之後就會乖乖去洗澡,然後花個幾分鐘掙扎是否要繼續玩起三國志,或者乖乖地睡覺,甚至搞不好再花點時間,想想今晚在高速公路塞車時所萌生於腦海的念頭:身為一個以寫作為畢生職志的肉腳文字工作者,一輩子總有幾篇或幾種類型小說應該戮力嘗試,我已經寫完了多少、又剩下多少還沒寫?我能不能在努力減少吸菸量時還把它們都完成?

伍佰唱起了好老的老歌,我剛剛偷點了一根香菸。這當下無從分辨起是非對錯,我唱我覺得全世界都對我不爽。然後,繼續茫然,任由一瞬即逝的各種感覺繼續激盪,並在心裡也悄悄地對這幾天打電話來但我卻沒接聽的每個朋友說聲抱歉,人嘛,自閉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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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塞著矛盾與複雜的心情,不知道該選擇什麼樣的面孔來表徵一整天的想法,我說些話,偶而也笑一下,似乎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
說到底,如人飲水而冷暖自知,有太多的過往前塵是連自己都無法一一細數的,到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或者什麼時候有情,而什麼時候無情,到了最後一刻時,你能藏起的,往往都是墨鏡底下空洞的雙眼而已,好像說什麼都很不合時宜或過於矯情,於是把那些全都吞下了肚子裡。我今天抽了太多菸,高速公路上下午陽光耀眼,它舒暖地好像多年前無憂無慮的日子,道路無限延伸,而握著方向盤的人心如止水。
只是我明白,我都明白,止著的是一鏡任誰看來都無波的水,至於水面下,那些則又太不足為外人道,於是成了陳昇常說的一句知而不能言語。

又是酒、又是茶,虛擲了一整晚的時間,依舊沒能理出一個自己的情緒來,竟然是這般茫然的感覺,難以置信。但我想起那天長坐海邊,望著潮水漸漸退去後的礫灘時所萌生的感慨,原來一切都會回到原點,十年、百年,而又千年萬年,有些我們以為物換星移後就不復存在的,其實它始終不著痕跡,但又鏤刻著深深的紋路,只是,蹲在海邊湊近了的人才瞧得見罷了。  
省下吧,把所有似乎應該說的、或者應該表現的,那些,應該都早在不言中了才對,我只想把燈點得好亮好亮,好看看自己此刻複雜的表情,讀點自己的心情,或者索性留下一屋子黑,放任一切虛無。
有失去的,有獲得的,我都記得,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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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手記變成週記,現在變成他媽的「月記」了,過陣子會不會變成年鑑呢?應該不至於這麼慘吧?但如果不是肚子忽然餓了在等泡麵,其實今天也不會乖乖寫點什麼東西,人就是這樣,過度任性的結果。
終於有了要當學生的感覺,新生入學前的座談會,發現班上同學人才濟濟,超過一半年紀都跟我相當,甚至還大我一截;當然小朋友也有,感覺很像可以組父子檔的那種懸殊,挺有趣。希望開學之後的一切都會順利。學業方面大概不成問題,倒是人際關係上比較難,我發現自己已經不太習慣跟陌生人重新認識,尤其對自己又變成學生的認知在一時間還很難建立。到底是離開學校太久了是吧?好想去報名參加熱音社。
  
《最好的時光》、《微光角落》的寫作都用不到一個月時間,也不是不用心,只是故事脈絡整理好了,順著就可以寫得很快,但意料之外,武俠小說寫了十二萬字後卻忽然停擺,故事架構當然有,然而台灣的社會新聞太精采,以致於不小心就嘗試起了推理小說,眼看著都快完成了,我猜這會又是一篇無能出版的小說,因為寫完也不知道能投稿去哪裡。不過沒關係,寫得要開心才最重要。只是很多東西不懂,現在非常需要從事檢警工作的朋友好抓來訪問訪問,免得胡寫一通被抓包就很尷尬。
《神曲》要從六月底開始連載,是時候了。我相信用心寫就的故事,總會得到應有的迴響,雖然在很多出版社眼裡,這故事的諷刺性太高,具有出版風險,那至少我們大家看得很爽,也笑得很開心,我相信讀者的包容性與口味,絕對沒有保守派們想像的「清純」。

一切都朝著目標前進,寫稿子、畫圖,準備開學唸書。雖然生命中依舊有著太多還難解的難題,但咬緊牙關往前走,走著走著也會遇到美麗的風景。至於一時間過不去的,放個屁、打個嗝,氣一噴也就把它抹了,沒在怕的。好了,跟自己的對話結束,這個月就算交差了。反正興許也沒啥大事好記,不然就下個月再繼續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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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太久沒寫手記,因為實在乏善可陳。所謂的過日子大抵上就是這麼一回事,闔上眼睛前,確認明天的行程;睜開眼睛後,進行一天的行程,然後又在闔眼前想想明天的工作。
終於去掃墓了,老實說,我一點也不在意家族性的聚會活動,祭祀先人應該是一件發自內心的事,誰想去,誰在任何時間都可以去。所以一直到了四月底才去,很好的天氣,很舒坦的心情,在風風雨雨了大半年後,用簡單而輕鬆的心情,去看看長眠的巨人。

朋友聚會總是開心的事,但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所面臨的苦惱,工作、家庭之類的,好像隨著年紀愈大,大家對人生的無力感就愈多。「痛苦三部曲」寫了兩本,《最好的時光》是死別的遺憾,《微光角落》是擦心而過的惆悵,那麼下一本寫什麼好呢?不過有了《想想》的經驗,其實我很懷疑《微光》會不會又被退稿,因為自己好像開始碰觸的,都是一些青春純愛裡不太應該談到的話題。
可問題是愛情本來就沒有對錯,我雖然一邊擔心著生計問題,但一邊卻也猶豫著自己是否應該繼續歌頌純愛,畢竟那太虛假了,而我相信年輕人們已經不再如此篤信著老掉牙的夢幻之愛。
所以第三本變成一個斟酌不定的問題,還是先看如玉對《微光》的意見再說。趁著下一本的交稿期限訂出之前,還能繼續寫武俠小說,從第十三萬字開始寫起,我看參加文學獎的比賽應該是來不及了,而且字數上只怕也會爆表,所以說到底還是以一種「寫爽的」心態去完成,等完稿後再來思考應該怎麼辦才好。
城邦那邊的經紀約一直沒有下文,都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合作下去,這應該是傳說中的「第二季」了吧?我有點摸不著頭緒,但還是要跟自己說:在搞清楚那些之前,或許還是把自己該做的做好比較重要點,其他的,等著看就好,暫時也不用心急。機會是留給準備好的人,而寫作者的準備好,就意味著你稿子要寫得夠多夠好,而我還差了好大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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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自己的異想世界後,發現電視或網路上的幾乎都只是荒謬的爛事,覺得非常可悲。刪除了一些臉書上的「好友」,這些人嚴格來說算不上是我的「好友」,甚至連「朋友」都說不上。我不是非常認識這些人,也不怎麼欣賞這些人,對大多數時候我其實可以視而不見,或者一笑置之,但最近自己的耐性或度量顯然不太好,或許就像卓融說的,悶久了會生病,所以我不想也不說太多,直接把他們都刪除了就好。
人生似乎沒有什麼是刪不掉的,只要你這樣願意的話。所以我在想,對於這世界而言,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小人物的我,哪有什麼好苦苦執著,或者牽腸掛肚的呢?人都會有七情六慾,也會有太多的貪嗔癡,但只要按下一個鍵,輸入一個指令,其實很多事情就會這樣解決。於是我就這麼做了。對於那些不必要的,或者自己負荷不起的,我只好選擇刪除,冀望如此可以還給世界一個安靜。就算可能盪漾些什麼,我相信那些都會過去,因為人生很漫長,而路要自己走。

小說寫滿六萬字,劇情進度比原本預估的慢很多,這才發現武俠小說真的很不好寫,第一次這樣寫作,感覺很有趣,雖然是不太成熟的東西,但至少滿足了自己的想望。第一部希望可以寫在三十萬字上下,最好別太多。我常常無法接受於格局太小的武俠故事,總認為那無法滿足於自己天南地北的想像,也不夠填補現代人活在狹隘的空間裡時,對浩瀚的武俠時空的渴望。所以第一次嘗試,我就預設了一個很寬的劇情架構,雖然能全部寫完的可能性很低,但不嘗試看看總是不行,因此在直到四月初開始寫愛情故事之前,希望可以寫多少是多少。
 
手記是一種與自己的對話,但偏偏卻又會張貼在網路上,我常常感到矛盾,既然它應該像日記般私密,那麼我本來就應該可以暢所欲言。但貼在網路上,成為每個人都能夠看見的東西時,就容易引發各種聯想,甚至造成一些人也包含自己在內的困擾。那麼我能怎麼取捨?
其實我很想寫下剛剛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消息對我究竟有何感覺,我一點也不在乎有一群年輕人在付錢包下火車車廂後開性愛派對的事情,這件事會曝光根本上就是算他們倒楣,一切只有這樣而已。換個場景,他們照樣可以玩到死為止,而參加的每個人都成年了,誰都應該對自己負責,那麼,他或她愛玩又有何不可?至於道德的問題,別開玩笑了,他們沒在公園裡玩給大家看就算很夠意思了,至少是在一個外人打不開也闖不進去的密閉空間裡,不然還要怎麼樣?我不能在臉書上大搖大擺地這樣說,但卻是真的這麼想。而我同時也認為,那些三教九流的名嘴們齊聚一個攝影棚內,針對這件事大談觀點時,其實根本也顯得多餘,甚至有些莫名奇妙的傢伙也濫竽充數於其中,到底人家關起門來愛怎麼玩,這究竟關你屁事呢?為什麼司機當眾被毆,你要跳出來號召群眾幹嘛幹嘛,現在人家躲起來大鍋炒,連你也有話要說?是不是真的很缺通告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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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都渾渾噩噩,神遊太虛,也找不到什麼想對人說的話,思緒呈現一種堡壘式的堅固與塊硬,更像混凝土在灌漿後逐漸變硬而終至僵死的地步,然後再一看時間,已經晚上八點。每天都跟自己說要早點睡,今天要早點躺下然後什麼也不想地一路睡死,只有睡死的時候能將那些惱人的憂鬱與猜疑、謬思與妄想,還有怨恨與惆悵全都暫時放下。可是這種期望卻每天落空且日甚一日,終於昨晚凌晨四點前雖然勉強自己躺著,但卻直到早上七點二十分我還了無睡意,而天色就這樣亮了。不過卻連白日夢的機會都沒有,中午時分就被快遞電話吵醒。

我看著冷凍水餃發呆很久,心裡既完全沒有任何念頭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才好,於是恍惚著拿出鍋子燒水,一個人吃完了二十顆飽滿肥大的水餃,撐得很想吐,也很想哭。
但我大概還知道那種感覺並非悲傷,只是覺得自己好像一次又一次的死了,死了又活過來,活過來後還得再死一次。不知道這種反覆的循環會持續到何時,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去看待在徹底的孤絕與封閉中,究竟自己給外面世界的印象到底什麼才是真的。原來一個人在面對外面的世界與跟自己對話時原來可以有極端的兩個模樣。我是完全不相信會有一種人能夠表裡如一的,那樣的人不存在。因為人有事、有心、有想法,還有太多知而不能言語的感觸時,人就不可能將自己赤裸表露於外,讓全世界對他做評價或審判,什麼評價與審判都是在不完全的證據下所進行的,因此評價與審判的結果便無法完全的客觀與公正;不客觀與公正的答案其價值低過於一根被捻熄的菸屁股,連丟進菸灰缸的資格都沒有。
但我相信人即使面對自己也無法真正的誠實,因為我做不到站在別人觀點看待關於我的一切,一如別人也不可能站在完全屬於我的觀點來看待我一樣,既然人各有自己執著的角度,那麼便無能為力為對方設想,我們或許感到憤怒、怨懟、悲傷、屈辱,乃至於絕望、憎恨與各種椎心刺骨的痛楚,但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認同對方的觀點,當然也不能答應於對方的期望或期待。最後則只剩下拉扯、掙扎,以及無止盡的糾葛。我相信絕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就連我也是。

只是我幸運了點,能有一個不受任何人打擾,安靜地坐在地上,看著擱在眼前的鍋子裡那二十顆水餃滾動翻騰的樣子,然後猛然驚覺,原來自己竟是如此的不成功與缺陷,而我認了這樣的自己,且不允諾改變,因為我知道這個我是我之所以存在的理由,而不能改變則是因為我不知道有什麼改變的方式,在短暫的生命旅程中,我今年卅六歲,今年跟三年後,這兩個年紀是非常適合古代知名人物死亡的年紀歲數,我不是那樣舉足輕重的角色,所以或許可以苟且多活一陣子,而這剩下不多的時間裡,我有比改變自己這些不完美與缺陷更重要的事。
所以寫作是一種逃避,我藉由敲打鍵盤的「書寫」方式來逃避現實裡太多不能勉強與改變的僵局,儘管頭腦混沌不已的今天我依然寫了五千字小說,讓故事不斷往前推進。有些東西有它非寫不可的價值,這已經無關乎出版與否,在那些成全自己的過程中,才能慢慢找到自己對人生的解答,或暫時忘卻所有我的無能為力,而能仰賴此以維生,這是我更天大的幸運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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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收到了幾封訊息,有些人祝我情人節快樂。其實何樂之有?我今天來回開了五個小時的車,搬了八大箱又兩大袋的書,還有幾個提袋的瑣碎,將它們從這邊的三樓扛下來後,又慢慢地扛上另一邊的四樓,最後還外帶一把電腦椅,這是勞動節才對吧?
左手傷口雖然早已癒合,但看來內傷韌帶的問題還沒全部恢復,現在左手有些酸痛。不過這樣的辛苦是值得的,因為走出了埔里之後,我還是需要一個自己獨立的環境,可以不受打擾的工作。

關於出走,可以說的理由有很多,但說來說去自己也感到氣虛,至於那些只有自己知而不能言語的,說不說都很煩。
臉書自從莫名奇妙地改版後就讓人興致缺缺,但我猜那是一種來自舊時代的移情作用,當一群熟人來去對話的同時總讓人彷彿回到當年熱鬧的無名小站,所以曾有一陣子我很沉溺其中;但改版之後想想卻也不然,這個平台太大了,它包容了太多太多人,每個人都可以註冊一個帳號,看自己想看的內容,或者試圖去認識自己想認識的人。
於是問題繞回自己身上,現在是我包容不了。作為一個不算非常成功的寫作人,我從來沒有要求讀者歌功頌德,也孜孜矻矻在做「售後服務」,對每一位願意留言給我的讀者都一一回覆,但這樣的迷思始終沒有停止過:你對每一個人都保持禮貌跟客氣的同時,是不是有些人就忘了該給你應有的尊重?
我不能忍受不了解我實際狀況的人大放厥詞對我勸解或指點,坦白講,三十幾歲人,我很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沒到無能為力的時候我從不放棄、當我放棄了以後也絕不後悔,能用理性解決問題時我不會輕易動武,但我始終相信金錢跟暴力是擺平問題最好的兩個管道。作為一個抒發自己情緒或觀點的管道,臉書顯然有太多的被閱讀機會,而我不那麼喜歡招搖,也不想跟任何人攀關係,或者遭遇那種自己小心控制分寸後,卻有別人自以為是地大談我現實生活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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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出發啟程,下午三點才抵達「美豐頌」,據聞這段路有1864個連續彎道,堪稱泰國交通史上極具挑戰性的路段。不過說真的,跟台灣比起來實在小兒科得很,別說中橫了,隨便拿一條南迴出來都比這個具危險性。但話雖如此,這些一千多個彎道連貫而成的小山路卻也不見得有多好走,路上一直在想,如果是自己開車,應該可以很享受甩尾的樂趣。速度不用快,但駕馭的趣味卻很夠。我在車上隨手拍了很多風景照片,後來輕鬆愉快地睡著,但游老先生跟Yuki卻全都陣亡,小的這個崩潰在前,老的那個號稱一輩子沒暈過車,一甲子威名也報銷在手機遊戲裡。怎麼有人蠢得在連續山路的車上玩手機遊戲呢?真是愈老愈回去了。

大老遠地跑來,要去看傳說中的「長頸族」。幼時書上見過,從沒想過會有親眼目睹的一天。遠在深山中,搭車到一個不起眼的小渡口,又轉乘小舟而往,順江水下約四十分鐘,這才在一個偏僻荒涼的岸邊看到幾幢原始風味十足,簡直就像越戰電影裡才會出現的房舍。
長頸族人生活純樸而簡單,族人大多已經離開,前往城市謀生。有很多種觀點去面對這樣的觀光聚落,往好處看是政府保護他們,用促進觀光的方式,保留部落原味以維護傳統又增加營收,但往壞處想,就是限制了他們的進步。不過話說回來,見仁見智,這原本不是誰能評斷是非的。拍照、買紀念品,走走看看,是身為觀光客的我們所能做的一切。很可愛的小學,兩間教室,但聽說採視訊上課,倒也挺進步;是拍人相的好地方,有很多值得捕捉的鏡頭,不過我的功力還差得遠,看來有繼續練習偷拍的必要。
老實說,瞬間表情要拍出永恆而深邃的情感真的很難,這筆正妹外拍要來得有趣也有意義得多吧?

這個省份是泰國北部非常重要的觀光重鎮,有跟清邁一樣多的白人。而街上販售的小紀念品上大多印著1864這個數字,那幾乎等於美豐頌的同義詞了。街上酒吧很多,看著看著都讓人心動,喉嚨也癢了起來,好想進去喝幾杯,也想到在車上時說的,也許哪天想通了,就丟了台灣的一切,跑到泰國來,清邁也好,美豐頌也好,開個酒吧過日子,這裡的吧可是白天就客人絡繹不絕的,不必鬧到大半夜,所以應該也不會太累。唉,心嚮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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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二月居然第四天了,我的時間停在泰國回來後,沒有進展。好像那天的大年初三之後一切就從此靜止而再沒向前推動過。但這幾天來我去了一些地方,做了一些事情,也跟一些人碰面,這些好像都是上個世紀的內容,一點也不真切,我甚至懷疑那是否究竟真的發生過,好像自己空了似的,就是空空的那種感覺,我不是我,說的也不是我要說的話。
攝氏十二度的低溫,走到外面去轉了一圈,地上被雨水濡濕成一片黑,亮黃色路燈又映得斑斕燦爛,算得上是美的。今晚沒有風,於是我在便利商店買了晚餐,還順便買了一杯大摩卡。嚐起來口味跟卡布奇諾差不多,老實講我從來沒有真正搞懂過這兩種咖啡的差別,它們都是混著重重的奶味,非常不真切的咖啡,也也許它們在某種意義上連咖啡的資格都沒有--喝了會讓人想睡覺的咖啡,這能算什麼咖啡?

連續三天都在隨便亂吃,身體呈現一種極為古怪的反應,作息大亂,好像什麼都改變了,但自己仔細想了想,又說不上來究竟真正變的是些什麼。我想起若干年來老有人這樣說,說我其實是個很難捉摸的人,而我是嗎?或者,也沒有人相信我其實也是個渴望過著簡單規律如朝九晚五生活的人,我真的不適合嗎?再有一些朋友則打從心裡不願相信其實我也很想要單純地只跟一個人在一起,擁有平凡但卻踏實的愛情,我猜他們一定是看了太多次的《大度山之戀》。好吧,綜合了太多人的質疑、懷疑與否定後,結果我就變成一隻人類世界裡的候鳥了,這兒飛過來、那兒飛過去的。那麼多年過去後,我居然身處在一個充滿蒙太奇手法的空間裡,眼前所見的一切都在瞬間不斷轉調,但又充滿錯置與顛倒,在我還目不暇給的時候,生命用一種極其暗喻式的手法,對我簡短的前半生下了一次致命的結論,它說:你還真是個渾球。

我用很差勁的口氣對一個顯然剛上班沒幾天的便利商店大夜班職員說話,對此我感到有些微不好意思。生命中躁鬱的基因老在不經意間萌啟、發酵,然後讓我失控。可能李大仁式的生活態度距離我還真的有些遙遠,好無奈。於是躲在這個小屋子裡,每日裡我心不在焉,武俠小說的進度緩慢,一來興許是太久不曾這樣寫過故事,一時間有些不適應,二來可能換了電腦、換了鍵盤,我還沒找到真正的手感,往往連字都打不好,當然句子就錯漏連篇,得要一改再改,三來,我猜想自己內心深處根本不曾真切地體認到這是一篇我非得趕時間快點寫的故事,那些困擾於心的問題、那些對於過去與未來的矛盾,或者自己應該何去何從的迫切性,什麼都比小說重要。這一回趕稿無法變成逃避的理由,我在一個人躲藏的世界裡企圖從自己行屍走肉般的一天又一天中,慢慢過濾、萃取,然後凝結出一些什麼。但誰能保證最後我會領悟或結論出的內容將會怎樣?老實講自己也很懷疑。
我擔心最後的結果就是我更殘酷地拋下了一切,然後自己一個人逃得遠遠去。這應該比一切都更有可能,尤其當自己一個人開著車走在小路上,來回便利商店的這段路途,聽著小野麗莎弔詭的悠哉時,心裡真的這樣認為:也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或放不下的,當時候到了,那就什麼都捨得了,對不對?我知道那是一個時候的到來或即將到來時,人特別會有的預知能力,儘管一點線索或可以確實掌握的證據都沒有,然而我卻非常肯定地知道,最後我要選擇的其實也就這樣簡單而已。那麼,就像楚門常說的那句話,為了避免從此以後我們再也見不到面了,現在我要說:早安、午安,還有晚安。順便我多加一句:感謝。感謝那些愛過我的或恨過我的,或者曾等待過我的以及拋棄過我的,反正都過去了,我實在償還也奈何不了什麼,就只好說早安、午安、晚安,還有感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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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睡飽又跑了一整天,很累。
清晨六點多,還冷著。在接近清邁時終於天亮,到一座百年古寺休息片刻,聽了一個泰國佛教的神話故事。過午後則到泰國北部當地一個頗負盛名的小市場去看看,很詫
異於那些包包或衣服的圖案竟如此與台灣原住民風格的相似。午後到偏遠山區,看了擺族民居,據說那滿山滿谷的高經濟花卉作物都是後來改植的,大約卅年前,這兒放
眼所及可全都是罌粟與大麻。這兒地鄰金三角,雖然不是最大的毒品產區,但泰國多年來卻始終存在著毒品嚴重氾濫的問題。
生平第一次看到大麻跟罌粟花,其實頗美。

下山途中,在據聞頗為靈驗的廟前停車禮佛,依足了泰人風俗與規矩,我在「和尚」前虔誠許願,請祂指引我一個心的方向,而若成了,他日有機會必當還願。老爸特別
強調「有機會」三個字,以示我們沒有企圖耍賴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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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傍晚時的飛機,但因為一小時時差,到泰國時已經晚上將近十一點。海關人員在我鬼打牆的英文中無奈放行。其實我沒有搗蛋的意思,只是她不懂我的幽默。但話說
回來,一直問我要去泰國的哪裡,又問我要下榻哪家飯店,我說這我真的都不知道,只能反覆不斷地告訴她,我爸就在機場外面等我,要不妳先放我走,我出去問過後,
再回來告訴妳好不好?

事實上第一夜根本沒睡,走出有空調的機場,耐不住將近三十度高溫,先脫了外套,再把裡面那件從台灣穿去的長袖衣服換下,只剩一件背心。結果一上了旅行車,無限
低溫的惡魔冷氣又讓我宛如回到台灣,都不知道冷氣開到只剩九度是在吹什麼。直奔清邁的七小時夜車,我只睡了二十分鐘不到,算一算只有三首布袋戲配樂的時間,但
卻想了滿滿的武俠小說內容。突發奇想,如果每一本都控制在卅萬字上下,一系列寫個五本到七本,就像《哈利波特》一樣,不知道行不行?反正這故事很長很大,本來
也就沒辦法一本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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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一種會心的關係,可以天涯遠、比鄰近,交情深淺以交心程度而定;交心的朋友,不常碰面、不常往來,不囉唆、不猜忌,沒有不能說的話,也能體諒對方的處境或心境。
合則來,不合則去,來者不拒、去者不留。多年來我始終這樣定義朋友關係,也始終維持在這樣的原則上,這是一個不應該打破的平衡關係。
至於怎樣界定何者可謂朋友,對我而言,大概就是我們可以一起喝酒抽菸吃檳榔,還免費講我自己八卦給你笑的時候,我們就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了;而所謂的過命交情,則是當我有難時,你會伸出援手,或者當你ㄉㄧㄠˊ車在路邊時,我會去救你的程度。
如果你想發展的是超越友誼的關係,那你最好說清楚,不然我就一切都以「朋友」定義,而不做任何多餘聯想。在我的世界裡,真遺憾,「日久生情」這種事發生的機率比火星人出現在東森新聞說哈囉的機率更低。

我不排斥任何想跟我交朋友的人,也不挽留任何想結束朋友關係的人,因為成年人應該對自己的去留作仔細思考與判斷,當然也要承擔結果或付出代價。
你說: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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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這個月就又要進入後半段,我感覺自己的記憶還停留在子筠來台灣的那些天,而倏忽半個多月晃眼即逝,再一看,她回加拿大後我才開始寫的稿子居然也都八萬多字,剩下最後三分之一便要完工了。
「最好的時光」,最近城邦也有一本同名書,不知道人家寫什麼。不過無妨,每個人有選擇自己書名的權利,剛好就剛好,撞名就撞名,不大要緊。歷經過幾次死別,還以為自己對人的死亡已經有了些基本的認知,然而當在處理這樣的題材時,卻發現其實不只是那麼簡單的情緒問題而已。你看著一個人,知道對方就快死了,那個人在當下所能做的一切都極其有限,而目的都只是為了不悔而已。

多年前寫過,如果你知道自己只能再活三個月,那麼你會最想做些什麼?每個人都有長篇大論,曾經我也是。但那年去補習想考中研所,每一科都沒上完過,卻聽到其中一個老師隨口說到,如果你真的只剩三個月,別傻了,你不會再想做什麼轟轟烈烈了,能平靜就好,平靜就好。當初我覺得光是聽懂這樣的道理,就值得花兩萬塊錢去補習了。因為這樣一句話看似簡單,但生死的玄關就包藏在裡頭。若干年後,當我又處理到一次生死的問題時,忍不住還想起那位老師的話,如果你的生命時鐘已經開始倒數,最後一粒沙落下前,有什麼是可以做的?

很難,但總得嘗試。就像接下來要寫的每個故事一樣。跟如玉約好,明年的三本書都要那麼「痛」,盡量迴避開所有狗血的橋段,如何在平凡的文句中探尋椎心的痛,我認為那很有練習與挑戰的價值,至少,死亡將會是未來寫作過程中一個將會反覆碰觸的議題,現在不練,以後就寫不好。
確定了一些在城邦原創底下會操作的方向,雖然,一如我跟每個與我談這問題的人都說了一樣的話,快十年了,大餅我吃過太多,但沒一個能飽,誰要打算與我做些什麼,現在除了合約,恐怕都再難以讓我取信。老實說,我對台灣的出版界真的很沒信心,這並非怨怪哪家特定的公司,只是看著一九二零年代以來的台灣文學史,看著看著,就感慨怎麼百年前風華如此,而百年後,不管寫的人或出版的人,怎麼爭氣的反而沒幾個了?是說缺乏抗爭與批判的對象後,真的百花爭放時,才讓人只懂得向錢看,卻完全喪失了文學人的風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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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輩子都在追求一些很簡單的夢想,何其有幸,絕大多數的夢想也都在四十歲前完成。曾經,閱讀著一本又一本的文字篇章時,我夢想著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在書上看見自己的名字變成著書作者、曾經,我夢想著有朝一日,要把所有好朋友都找來,用自己的樂團,唱自己寫的歌給大家聽;後來,我前後一共出版了廿六本書,辦過幾次樂團的演出,甚至還弄了一張唱片。
但這些都完成後,猛然驚覺不妙,糟糕,夢想沒了。那怎麼辦呢?往後的人生該怎麼辦才好呢?於是我問問自己,問問別人,我該往哪裡去?但沒有人可以回答,他們都露出一種羨慕的眼光,但同時也茫然地看著我,彷彿在說:媽的你好意思講這種話。

但我是認真的,從來沒有開玩笑或炫燿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四十歲以前,就將自己過去二、三十年所渴望的一切都完成了,那接下來該怎麼辦而已。於是我開始編織新的方向,我說要去花蓮過著晴耕雨讀的日子,也許還開家民宿或酒吧、我說接下來我要多元嘗試,寫點不一樣的東西,偶而也在網路上亂吵亂鬧,想找些瘋子陪我一起再玩音樂,再不然也可以找個研究所,來收留我這個孤魂野鬼。
但這些都是後來硬要套上去的,打從心裡,我其實對什麼都沒有特別積極,甚至有些嚷嚷不已的,至今也還不見任何動作。

因此,我便開始又想,那麼,這段日子以來,我是否認識過知道哪些人為了夢想始終戮力不懈?他們的夢想到底有多大?怎麼會一輩子忙不完呢?為了音樂的理念,我知道亞寶跟諾哥會拿命去換,為了攝影,我知道天哥永遠不會在乎那些對他行動不便的現狀有多困擾,為了台灣文學的延續,我知道陳芳明老師窮盡了大半生去研究與奉獻,為了文字藝術的鑽研,還有駱以軍老師字字嘔血的耕耘……
他們在自己的領域裡難道還不夠有名氣?說起地下音樂,誰敢不認識亞寶跟諾哥?要談論捕捉運動中的片刻永恆,天哥難道還不算首屈一指的人物?或者今天《台灣新文學史》編完了,陳芳明老師會退休嗎?還是駱以軍老師將從此滿足於《西夏旅館》的成就而從此停滯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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