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所以說穿了,你們是在結婚與否的共識上出現問題的,對吧?」大維用不解的眼神看我,他不明白我這麼急切地想婚,究竟是為了什麼。然而我告訴他,這麼多年來的每一段戀愛,其實我都抱持著可能結婚的打算。
「所以你跟多少人求過婚?」
「這是第七個。」很心虛,沒想到十隻手指居然就快算滿了。「可是這個我覺得最適合,畢竟無論年紀、工作,我們都到了適婚年齡了,對吧?」
「看起來對,但事實上對個屁。」大維很冷靜地搖頭:「你交往過馬子我認識至少一半,我覺得這個是最沒希望的。」
一愣,我問他為什麼。
「純粹是感覺問題。」他搖頭。
「感覺不足以成為理由,況且你只見過她那一次。」我也搖頭,他肯定還有話沒說完。
又看了我半晌,大維嘆口氣,說:「你哪個馬子會在禮拜五晚上,寧可選擇跟朋友去唱歌,也不願陪你在家看HBO,又有哪一個馬子會誇張到交往一年了,卻連你生日都不記得?甚至弄得你苦惱成這樣,還得連累我犧牲,跟你出來做窮人旅行?」
說得我愕然無言,大維看看我,嘆口氣說:「你是很愛她的,這點無庸置疑。不過愛情很美,但是衝動的愛情通常都沒好下場。」
是衝動嗎?我問自己,或許是。「結婚」這兩個字,在交往的第一個月,我就已經脫口而出了。但結婚若非倚賴衝動,那我們還結個屁婚?多少人深思熟慮後才走進教堂,而如此斤斤計較的婚姻關係難道就比較持久?老實說我一點都不認為。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在我看來,這些都是生活上相處的小問題而已。」聽了一堆又臭又長的瑣碎後,大維下了結論:「我覺得構不成分手的理由,也應該還不到你的忍受極限。」說著,他盯著我瞧:「我肯定你還有更倒楣的故事還沒說。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駱駝也不是一根稻草就能壓得垮的,對吧?」

嘆氣,我點頭。會讓我終於想離開高雄那個房子,逃離熟悉的霓虹,在停止了很多年後,又再次踏上這段旅程的,並不是為了回味當年的悠哉時光,而是三十年來,我頭一次距離婚姻這麼近,卻也同時離它這麼遠。那種心情,簡直是倉皇失措的。我非得走上那麼一段已經逐漸陌生的路,吹一陣島嶼上其他角落的風,才能慢慢沉澱,好好地想清楚自己的這決定究竟該如何下。夜漸深,宜蘭的夜空不見星茫點點,我的心情也好不起來,那些我原以為可以不必說出口,逼自己再次去回想的記憶,看來是無法再藏匿得住了,不但對大維是如此,對我自己也一樣。於是,我只好把這個漫長的故事繼續說下去。

農曆年前,小魚接到一通國小同學會的籌辦電話。對於她的友人,向來我過問不多,畢竟每個人都該擁有自己的生活圈與隱私權,我只要求最低限度地,知道她跟誰出去逛街或打球,或者跟哪個朋友講電話聊天,如此就夠。除非必要,否則我不想參與太多她的社交活動。就像這個同學會,我答應了要開車送她到台南參加,卻也表明了自己會單獨離開,找地方打發時間等待就好。
「你不覺得這樣很沒安全感嗎?」廖親親問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古老的中國哲學幾千年來就這樣說了,不是嗎?」
那天,我們兩個男人吃飽撐著沒事幹,一起在釣蝦場裡窩了整個下午,放任彼此的女朋友相偕去中山大學打球。廖親親運動厲害,釣蝦技術爛得很徹底,一下午毫無斬獲,倒是啤酒喝了不少。
「這很難做到。」他搖頭。
「像你這樣有前科的人當然做不到,因為你就是個失敗的例子。」我調侃他。曾聽小魚說過,幾年前他們還是大學生時,廖親親有過劈腿的不良紀錄,那天晚上刮風下雨,可憐的豬豬不顧全體室友反對,行李、錢包都沒帶就往校門口衝,還跑去跟校警借錢,說要搭計程車去台東,找他那個變了心的男朋友。這件事雖然已成過往雲煙,我也不曾親眼目睹,不過每次茶餘飯後聊起來,總可以讓廖親親無言以對。
「所以我只做最低限度的要求,兩個人互相尊重,這就夠了。」
「互相尊重?」
「簡單地說,就是把對方放在眼裡。你不管醒著、睡著,在日常生活中,都把你的另一半放在心裡,在自己的言行舉止中,隨時考慮對方的感受,這樣就可以了。」
「說得很簡單,那小魚做得到嗎?」
「做得到我就不必講了,幹。」我懊惱地說。

對於小魚,其實我並沒有懷疑過她什麼。當然兩性之間都會有想要探詢對方的猜究之心,當手機訊息聲音響起,我們總難免想知道來者何人,當對方在電腦前跟某人線上長時間交談,我們也總好奇對方是誰,這些原都合理。我真正在乎的,是她如何讓別人知道,今天的小魚已經不再是一個人獨居,經常呼朋引伴就可以徹夜狂歡的那個她,而對於別人的疑問,她又怎麼介紹到我。
開心地跟老同學聊著天,小魚跟那個籌辦人特別說了會帶我去,坐在床緣逗貓,我想那個籌辦人大概問起了結婚吧,小魚有靦腆的表情,笑著說還不一定。
「還不一定嗎?」終於掛了電話,我湊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像極了電影裡的男女主角,我們非常通俗地擁抱、接吻,然後做愛。在大汗淋漓後,我讓她枕在胸前,又問了一次:「我說真的,嫁給我。」
「嫁給你有什麼好處呢?」
我還來不及把自己的優點再次娓娓道來,結果她的電話又響起,躺得很近,我聽見電話彼端是個男生的聲音,然後小魚對我打了個手勢,要我先安靜下來,並且用嘴形無聲地說:「我國小同學。」
臉一沉,我知道那個誰的存在,跟小魚同居幾個月來,這男生經常晚上超過十二點後來電,我跟小魚抱怨過幾次,畢竟她已經不是可以熬夜的大學生,不該太晚講電話,而我也覺得就男女關係上,這一點有些不妥。
依舊躺在我身上,他們聊起了過些時候要舉辦的同學會,小魚顯得很興奮,而我則連續拍了她兩次肩膀,示意她別講太久。
「這樣吧,你改天再打好不好?」對著電話說著,小魚抬額看我一眼,見我臉上早已沒了笑意,她小聲地對他說:「我男朋友在,不方便聊。」
然後我真的生氣了。
-待續-
「不方便」三個字非常曖昧,而要命的是通常象徵負面的意義居多。幹。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bbxtw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